Alec苏小宝

天夏吴敌/沈青禾 for all

爱执(十八)不可思怡*隐秘而伟大

Chapter 5 (3)  正片开始

距离文化交流大会还有一天时间,整个莫干山都笼罩在一片紧锣密鼓的筹备氛围当中。沈青禾在大会前一天抵达,入住了镇口的客栈,并在当地车行租用了仓库。一切准备就绪,她驱车前往会场,停好车子后首先去往建筑群背面的一座凉亭——这是同湖州地下组织同志接头的地点,只要把手里的名单交给这名同志,她的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秋日午后,位于半山腰的整个会场都透着舒爽的清凉。一阵阵微风吹过,偶尔有几声鸟鸣,沈青禾带着一副棕褐色圆框墨镜,从包里取出本小说随手翻看。距离接头时间还有几分钟,她按照纪律提前抵达,只需稍等片刻就好。

 

透过凉亭外的树影,一辆又一辆卡车从会场大门口鱼贯而入,兜转几个弯后又隐入高大的建筑群。卡车轰鸣之余夹杂着几声“砰砰”的响动,沈青禾的神经跟着跳了几下。她合上小说,稍稍摘下墨镜向外看,但未等她多做思考,更加密集的“噼啪”声从门口传来。

 

是自己多心了?原来竟是门口的鞭炮?

 

沈青禾下意识咬了咬唇,疑惑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这样一出小插曲之后,她再次抬腕看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三点十五分,但接头的同志并未现身。按照纪律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沈青禾隐隐有些忧虑,并未直接前往主楼,而是绕路到了会场大门口。

 

“哎,那个横幅,左边再往上挂一点!”

 

“这花!往大门口放!”

 

入眼的是满地的鞭炮皮子,门口仍是来时那样繁忙布置的景象。沈青禾稍定了定神,整理了下斜跨的坤包,掏出另一张大会许可证,款步往主楼走去。

 

 


 

前往莫干山参加文化交流大会的文人作者们在警局乘车统一出发。杨春晓坐不惯那种人挤人的大车,事先同警局打了招呼,自驾跟在警局包车后面。陆可沾了春晓的光,自然也不用和所有人挤在一起。从上海出发,繁华都市渐渐留在了身后,两三个钟头过后,道路开始变得崎岖,坡度也渐渐明显。陆可手里拿着一张湖州德清县的地图,地图的角落里规规整整的印着“浙江省制”的字迹。窗外的景色渐渐被一片片翠绿的树林所取代,左右几乎没有任何分别,陆可在心中暗暗感慨,还好前面有车子带路,不然凭着这样一张远古时期的地图,想要穿过这片山林找到莫干山的会场,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身边的春晓似乎也陷入了相同景物所勾画而成的这片视疲劳的圈子里,自从开上山路,就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陆可聚精会神而又心惊胆战的看着前面的路,生怕一个不留神忽然窜出来个急转弯把她俩带到沟里去。

 

“哎呀!”

 

双目直视前方的杨春晓忽然感到大腿内侧的一阵刺痛,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陆可,你杀人呀!”

 

陆可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用手轻揉春晓大腿刚刚被自己掐过的地方,“抱歉啊春晓,你刚才眼皮都快合上了,我帮你提提神。”

 

杨春晓龇牙咧嘴的拍开陆可的手,大腿内侧那一阵子疼痛就像这林间的雾气一样久不消散。“不放心你开啊?我看你上次在一堆警车里开的挺好。”

 

一脚刹车后两人互换了座位,陆可欣然接下了开车的任务。

 

“陆可,我亲爱的主编。”春晓舒展着身体斜靠在副驾驶座位上,身边的陆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车子却开得还算平稳。“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啊?”

 

陆可避重就轻,笑着回答,“梦里,你信吗?”

 

春晓“切”了一声,不再理会陆可,踏踏实实闭目养神起来。

 


 

沈青禾从上海拉来的满满一车厢的烟酒瓜果罐头此刻正在一箱箱卸货存放在会场储物仓,订货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很快就同她确认了订货单和应附款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谢你啊,陈经理。”沈青禾数钱的手速飞快,笑眯眯的眼睛里折射出金色的光。“以后有生意,还得麻烦您多想着我。

 

“沈小姐的货物美价廉,以后再有这种活动,一定找你。”

 

寒暄之余,沈青禾瞥见走廊里几个拎着木桶的清洁工。进来的时候,她便注意到几名工人正趴在地板上仔仔细细的用抹布清理木墙裙角,水桶里的颜色说不清是黑是红。她又同陈经理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儿,询问了几处可以倒卖山货的地方,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陈经理,你们的会场卫生标准够严格的呀,清洁工都趴地上,快赶上医院的手术室了。”

 

陈经理笑着回答,语气里满是得意,“咱们承接的可是政府的大会,再仔细也不为过呀!”

 

沈青禾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猜疑,同陈经理确认货物交接完毕后,开车离开了会场。

 

会场距离镇口不算太远,陆可载着杨春晓先是随着警队大部队到会场认了个门,随后便驱车来到了客栈。杂志社公费为她们预订了客房,傍晚时分,天已擦黑,两人把车子开到门口,排在队尾。

“老板,一间双人客房,《新生活》杂志社预订的。”

 

轮到陆可和春晓这里的时候,客栈的入住也接近了尾声。门外熙攘了一阵子的茶摊和街道再次安静下来,远处传来一声汽车关门的声音,入耳格外清晰。


“好的,两位小姐稍等。”

 

客栈老板很快找到了杂志社预留的一间房,免去了两人付房费的周章,春晓想起自己的车子还停在大门口,便问老板停车场在哪里。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略带歉意的解释道,“陆小姐,杨小姐,我这小客栈没有什么停车场,你们找地方停就可以了,不收钱的。”他把手指向门外,“你看那边那辆卡车,也是住在店里的一位小姐的车子,靠边随便停就可以了。”

 

借着傍晚时分微弱的淡蓝色的天光,陆可看见小街对面停着一辆大型卡车,整个后车厢都用看不清什么颜色的幕布给罩了起来。她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刚想说什么,就被春晓打断。

 

“那行,陆可你在这儿等着拿钥匙,我去把车停了。”

 

杨春晓步子匆匆地出门去了,有人步子匆匆地从门外擦着她走进来。陆可正等待客栈老板分配房间,一个晃神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清瘦高挑的轮廓,从眼前一闪而过。

 

“老板,电话借我用一下。”

 

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陆可正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随即就听到身旁的人自报家门——

 

喂,董老板,我沈青禾。”


沈青禾风风火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前台,抓起手柄立刻拨通了老董药铺的电话。她把鸭舌帽压得很低,昏暗的光线下,整张脸几乎都掩藏在帽檐下面,利落的工装和皮靴使她周身散发出清冷的气息。

 

电光火石之间,陆可拾起刚刚被春晓打断的思绪——那是军绿色的幕布罩住后备箱的大型卡车,那是沈青禾送货时候惯常开的车子。

 

沈青禾,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从客栈老板手里接过钥匙,陆可下意识看向门外,春晓还没回来,身边陆续又进来几个赶路住店的客人,陆可只能往边上挪,给他们让出位置。她断断续续捕捉到沈青禾压低声线的对话里透露出的“订货”“晚一些”“最迟明天”等信息,但语句太过碎片,并不能拼凑出整个语境的内容。

 

沈青禾很快挂断了电话,避开排队的客人往楼梯的方向走。陆可的视线追随着沈青禾的背影,正迟疑着怎样上前搭话才不会显得刻意唐突,春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陆可,车停好了,赶紧过来搬行李呀。”

 

这一声呼喊让沈青禾停下了已经踏上两级台阶的脚步,扭过身子回头看。她满脑子都是今天在会场见到的古怪,接头又没有成功,正陷在一团理不清的思绪里抽不出身,故而并未太多分神注意客栈来往的人。但是“陆可”这个名字太过特别,春晓的声音清晰又洪亮,这一下,想注意不到陆可也难。

 

陆可对上沈青禾探寻的目光,后背上同时承受着来自春晓焦灼的视线,整个人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她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冲着沈青禾点了点头,然后匆匆跑过去同春晓和两人的行李箱汇合。

 

纵使被夏继成打过几次预防针,沈青禾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陆可碰面了,更何况今天的经历让她产生一种并不是很好的感觉。快速扫了一眼陆可身边的杨春晓,沈青禾继续往楼上走去。

 

“刚刚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我看见你在楼下盯着他愣神,你们什么关系呀?”

 

春晓和陆可一人一只行李箱,费了些力气才来到二楼的房间。听到春晓这样的评价,陆可先是一愣,继而哭笑不得。想不到沈青禾女扮男装还挺成功的,更想不到在同事眼里,自己的形象竟然……盯着“男人”的背影发呆,春晓这是把她说成望夫石吗?

 

“首先,那是个女生;其次,那只是我的一个邻居,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有些惊讶罢了,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杨春晓“哦”了一声,八卦之魂尚未点燃就被陆可的一盆冷水无情浇灭。旅途颠簸了将近一整天,整个人的骨头都快散了架,春晓简单收拾了行李,爬上床没和陆可再说几句话便进入了梦乡。

 

陆可等着春晓睡熟后,悄悄出了房间。她来到楼下,同客栈老板要来了沈青禾登记的房间号,好巧不巧,就在她的隔壁。

 

陆可敲响了沈青禾的房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屋里开着灯,沈青禾已经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睡衣,披散着头发,似乎等着陆可的到来。陆可进了房间,这间单人间的格局比她们入住的房间要稍微紧凑一些,但沈青禾的行李箱只有小小一只,被安置在房间的一角,整个屋子似乎只有床铺留下了有人入住过的痕迹。

 

沈青禾关好房门看向陆可,指了指床铺,“坐啊,给你倒杯水。”

 

陆可“哦”了一声,十分听话的坐在床边。热水壶的水从空到满注入透明的玻璃杯,发出悦耳的音阶旋律。陆可接过水杯,手指尖感受到一阵温热。

 

沈青禾也在陆可身边坐下。一开始,两人只是并排坐着,后来不知是谁先向着对方的方向略微多倾斜了几度,不知不觉,肩膀便靠在了一起。

 

“青禾。”

 

陆可先开口,手掌间的温度渐渐蔓延到心底。

 

“嗯。”

 

沈青禾的声音依然低沉。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见你。”

 

陆可想起临行前夏继成对她的期望,“保持正直善良的天性,心怀美好,美好就会如期而至”。这一刻,陆可心里洋溢起许多满足。

 

“我也是。”

 

房间陷入片刻沉寂,陆可有些不安。她忽然察觉这样的表达可能有歧义,“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也可以解读为“并不想这么快遇见”。


不知道沈青禾到底是想遇见还是不想遇见,但对陆可来说,这可是她一直所期盼的。


“我是说,或许我早就应该……应该……”


陆可急于辩白,更想要看到沈青禾的反应,映入视线的,是沈青禾平静的侧脸,她闭着眼,似乎带着几分疲惫。陆可放任自己的视线在这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张脸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心里打起的鼓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偃息。似乎不必再担心什么了,纵使被问起来,陆可也可以很有底气的告诉沈青禾,这一次的重逢并非偶然,她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愿,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无论如何,她们面前路的方向终于一致了——青禾,你不是一直期待着独属于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吗?你看,莫干山正朝着我们走来。

 

听到陆可的声音,沈青禾睁开了眼。就在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她闭着眼,靠着陆可。陆可身上散发着温暖的令人舒适的味道,让她很想把沉重的脑袋也一起压上去。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福安弄的日子,她满身倦意做完任务回来,推开陆可的房门,书桌上总是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她坐在那里,不多言语,只是安静的等着自己回来。

 

窗外,天色似墨,没有半点星光。这样的光景仿佛提醒着沈青禾这里并不是熟悉的上海,白日里的不安又重新附着到她的身上。在暗无天日的莫干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陆可。”


沈青禾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听到这个温柔的称呼,陆可心里最后一分不确定也彻底消散。

 

“我来莫干山是来跑生意,没有别的事情。货送到了,明后天我就会离开,你在这边和同事好好工作,不用担心别的。”

 

沈青禾语气温柔,思绪已百转千回。以前她们的路不一致,陆可跟着她,是以身犯险;纵使以后有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方式也有很多种。又怎会听不出她隐去并未说明的期待?只是,无论陆可怎么想,不愿她涉险,从始至终也都是她的心愿。


沈青禾等待着陆可的反应。在她的设想中,听到自己这番话,陆可会质疑,会抗议,会拆穿,可是眼前的人却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并未多说半句。

 

沈青禾有些坐不住了,她最怕安安静静的陆可背后藏着的坚持。刮起头脑风暴,沈青禾使劲思考更为合理的、更有说服力的说辞,连带着手上也加了几分力气。


“我真的是来送货的,货送到了我要是不回去,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车租钱,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满脑子都是钱,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我知道,我知道,沈青禾你先松手!”


摸不清状况的沈青禾赶紧松开,重获自由的陆可皱着眉揉搓自己被攥出红印的手心。听到这番幼稚的解释,陆可心里又添了几分温暖。几个月前的隔阂似乎只需一次见面就足够化解,陆可换了个姿势重新握住沈青禾,沈青禾的手指纤细而修长,摩挲上去是分明的指节,让人不想放开。一个借力,陆可把沈青禾重新拉靠回自己的肩上。


“青禾,从你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很多事情并没有改变。既然老天让我能够重新遇见你,你就要信守你的诺言,别妄想三言两语把我推开。”


沈青禾叹了口气。无论夏继成三番五次的叮嘱,无论她自己三番五次用心的承诺,遇上陆可的执着,沈青禾总是一次次败下阵来。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她再次闭上眼睛,终于放任自己把头也靠了过去。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港湾舒适,哪怕只停泊这一刻,也让人留恋不已。





莫干山的会场,负责安保的王科达正和湖州保密局的蔡队长等人围坐一团。得知蔡队长的手下失手打死了一名疑似共党的清洁工,王科达的肝火又旺了几分。

 

“为什么不留活口!既然是共党,一定会有人和他接头,这下好了,线索断在自己手里了!”


蔡队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住的解释着对方反抗的太激烈,直接开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还好今天晚上这帮文人才到莫干山。要是被他们听见枪声,这个大会还怎么开?”


王科达发泄了一通火气,随即给蔡队长布置了新的任务。


“到湖边仔细的搜,就是把湖水抽干,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是,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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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划线句改自《隐秘》。

注2:“心怀美好,美好就会如期而至。”——金晨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明白……😂青禾心里,在陆可自发的产生革命理想&被陆可种下了“联结”的种子后,加上她情感上始终渴望温暖,关于“沈思怡“的隔(吃)阂(醋)会渐渐淡去。而对陆可来说,后世一座富士山前生一座莫干山,好巧,两人心境发生转变的地方都是一座山,她也会因此更加坚定。


化身月更博主,两更希望能帮助回忆起来一些之前的情节,感谢还来看的伙伴。十月暴忙没有休息,下次预计十一月初出现,等我再梳理一下莫干山的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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